对话体的书比较好看。它富于现场感,亲切、平易,耐人寻味。我至今无法忘怀10多年前读过的两本以对话体写成的好书——英国人麦基编的《思想家》(三联书店出版),通过主持人与哲学家对谈,让哲人用浅近的语言向公众阐释他们深奥的思想;北大学者黄子平、陈平原、钱理群以三人谈的形式写成《二十世纪中国文学》,拆除中国古典文学与现当代文学的壁垒,用全新的视角审视二十世纪中国文学。
阿正编著的《世纪对话——文化嬗变与中国命运》(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)作为新千年中国的第一部对话体图书,带给我一种久违的阅读体验。周国平、舒乙、谷建芬、杨东平、徐友渔、时间、刘心武、南帆、孙绍振等38位专家学者参与对话,22个话题涉及中国文化的基本问题、大众文化问题、传媒文化问题等三大类。诸如传统文化、中外文化交流、学校教育、报刊、畅销书、电视、戏曲、绘画、建筑、先锋小说、新诗、流行歌曲、广告、企业文化、民谣、体育、网络、生物工程等问题,都在讨论之列。值此世纪之交,以专家三人对话的方式对20世纪文化的一些基本问题进行评价和分析,对百年文化的流变、发展脉络进行梳理,对下个世纪的文化走向提出一些建议,以使中国文化在下个世纪更具活力,体现出这些公共知识分子深切的文化关怀。所谓“公共知识分子”是相对于书斋型知识分子而言的,他们在专业工作之外还致力于面对公众,关注公共事务;与公众交流沟通,让自己的专业进入社会,让研究成果更多地为社会所了解,所接受。这22个话题不能说十分完备,但具有相当的代表性,不仅影响了20世纪,有的还将带入新世纪。
诚如该书特邀顾问南帆所言;“很多知识分子的成就必须根据他们的专业水平加以衡量,这是一方面;另一方面,在这个社会的整体之中,知识分子应该有自己的独特声音,应该以自己的独特方式承担责任。”《世纪对话》让我们听到了一群公共知识分子的独特声音。比如:传统就是“活在现在的过去”;办报刊,空白点与生长点缺一不可;畅销书的背后反映了各种社会心理;中国广告从产品情报时代刚刚转入生活情报时代;知识经济时代决定了企业文化成为企业管理的最高境界;怨刺是民谣最主要的东西,民谣是一条古老的民意渠道;网络带来了商务和通讯的便捷,但却可能使人类陷入隔膜和孤独;“素质教育”是一句工作性口号,而非一个严格的教育学概念;生物工程就是对生命现象进行操纵和利用的技术……听听这些深入浅出的精譬之论,会让我们透过文化问题的表象触及实质层面。
对编著者阿正来说,通过出版该书,他完成了一种角色转变,由出版人和专栏书评作家转变为一位公共知识分子。策划公众关心的世纪对话,体现出他对文化问题的敏于感受和准确把握;主持话题讨论,需要对各学科知识的兼容并蓄,与专家学者平等对话验证了他的学养和驾驭局面的能力。例如,在进行关于建筑文化的讨论时,邱华栋对“民族性”回答得不够直接,阿正多角度发问,迫使邱华栋亮出了“直奔现代化”的主张。《世纪对话》洋洋30余万言,读来却不累人,一方面是因为话题牵动人心,另一方面,要归结于专家学者用通俗的方式发言、对话的形式。我把这本书视为一种在学者与大众之间摆渡式的著作。专家见解+大众情怀+平民化表述,将学术思想引导到公众的界面上来;对话人各有各的视角,各有各的表述风格,营造出现场感和亲和力,易于引发读者的参与感。对话浓缩了专家学者的思想,逻辑上可能欠严密,但是鲜活、灵动,对话过程中还会互相启发,碰撞出新的智慧火花。多视角、多层面的思考是对话体文本的重要特征,读者将从中接受一种思维方法的训练。从某种意义上说,传导一种思维方法比传播一种思想观念更具价值。